福岡正信的自然農法:無為即是大為

2014-08-07・芋頭田裡的一日

文‧圖/張明麗

▲由於直播的種子大半被鳥啄食,福岡正信發明「種子球播種法」,先將種子裹土,揉成細小的種子土團再灑播,圖為小米種子球。(圖/陳冠宇)。

福岡正信:「無意、無為、無策,⋯⋯人無法完全了解自然⋯⋯不要分解自然,真實的自然即絕對界,不必祝禱,單純地與大地共存就好。」無,這個字點出了福岡正信想要傳達的中心思想:自然農法乃一切無為的農法,即使人類什麼事都不做,大自然也會完成這些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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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岡正信是倡議自然農法的巨擘,二○○八年他才剛從這個世界離開我們,享年九十五歲,在此先簡單介紹他的生平─一九一三年生於日本愛媛縣,二十歲畢業於岐阜高等農林學校,主修微生物學;二十一歲任職於橫濱海關植物檢驗課,從事植物病理研究;二十四歲時因肺炎住院,期間領悟出無的哲學,於是辭去工作。二十五歲首度回鄉實踐「自然農法」,從種植柑橘與稻米開始,由於種植失敗,被父親趕下山找工作。二十六歲至三十三歲在高知縣試驗農場工作,從事病蟲害防治。三十四歲時,他再度回鄉投入自然農法研究,並運用在稻米、小麥和柑橘的種植上。

《無III自然農法─實踐篇》一書是福岡正信在一九七二年、實踐自然農法二十五年之後自費出版的。直至一九八五年日本春秋社才為他集編《無》三部曲:《無I神的革命─宗教篇》、《無II無的哲學─哲學篇》、《無III自然農法─實踐篇》。一九八七年中國大陸學者黃細喜、顧克禮合力翻譯成簡體中文版,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,可惜目前已經絕版。台灣綠活設計勞動合作社經理陳芳瑜,為了逐漸修復地球天堂並協助務農者找到自己心目中的伊甸園之路,終於二○一三年十二月促成中文繁體版的出版。

從實踐面,進入超脫的境界

自然農法的四大原則為不耕耘、不施肥、不除草、無農藥,強調人應視自然所有為一體、不以相對性看事物,無分別智,人應站在超越時空、無欲的立場,擺脫暫時性、局部性的成果。

為了讓讀者更進一步瞭解他的意思,福岡正信將自然農法分為兩個層次:一個是絕對界的純粹(廣義)自然農法,可以說是一種完全領悟、全心為自然服務、超越時空的一種農法,完全符合自然生活本身,在其中生活的人類可以說是真人、仙人。另一種則是相對界的唯心(狹義)自然農法,是一心一意追求純粹自然農法的過程中所建立的一種農法,是通往完全領悟的唯一道路,但尚未抵達終點。前者與相對界的科學性農法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,無法相提並論,而後者則在不得不的情況下採用科學用語進行解釋與說明。

乍看之下,福岡正信似乎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玄學思想家,然而整本書卻詳實道盡人類當前農業的確實窘境;更珍貴的是,福岡正信指出這是一種人人都可以實踐的農法,是一條確切可行的道路,並非是虛無飄渺的空談。

本書的另一個重點:實踐!書中有將近一半的篇幅說明實際的操作方式,例如,最先期的土地選擇:「……沒有比自然豐富的土地還好的,山裡有茂盛的巨木、黑黑的深棕色土、清澈的水,這樣的地方加上風光明媚是最理想的,環境或風景的好壞,在身心上都是經營舒適生活的必需要素……」自然農園開設的第一步不是用大型重機將山林剷平,而是要讓周邊的山林成為農園的保護林,如果沒有山林時也可以打造新的森林或竹園,以造出濃綠、混植的自然林為主要目的,讓生生不息的腐葉土隨著雨水流下、豐富園土。在園內則是種植根系可以伸展到深層的草木,以慢慢改良土壤。書中除了如上的說明,還有米麥、果樹、蔬菜的開設與種植實務。特別注意的是,日本的自然氣候、物種等條件與台灣略有差異,要有自行轉譯的心理準備。

福岡正信說,自然農法不只是農業技術的革命,也是關係到改變人類生活方式的革命,是此精神運動化為實際行動的基礎;有所作為的物質文明時代已經到了迎接終點的時候,如果不趕快展開融入自然的新生活、確立精神文化─「放下自己,與自然合一」,人類將會一直在忙碌、徒勞、混亂中疲於奔命而走向衰敗。

人類生活方式的革命二○一一年初,我終於知道自己五年多的不知名病痛肇因於汞(牙材)、砷(食物)的汙染,於是開始學習自然排毒的方法,並得知醫食同源的真理。由於自己喜歡植物,就興起了自己種植東西的念頭,很自然地認識了推廣秀明自然農法的陳惠雯。

還記得那是春季班課程,每個週末我帶著才四歲的孩子一起到三芝幸福農莊上課,一起接觸泥土學種菜,還有認識我們所面臨的糧食問題,這是我和孩子在食農議題上的啟蒙階段,那時陸續在社區與山上各買了一塊小小的地,想來嘗試看看,不過對於有點城市鄉巴佬的我來說,實在不知道從何開始。

回想起自己在二○一二年底,因緣際會在基隆七堵山區取得一塊茂盛如森林荒野般的農地,並取名為「諾亞方舟」,基於對大自然的敬畏以及無學無知,一直不敢輕舉妄動、貿然開發,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觀察,雖急於營造一個豐盛的果園,但也只敢先利用尚有天光的地方,將一棵棵的果樹苗混種在森林裡,確切位置恐怕也只有我認得出來。讀了這本書之後,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跌跌撞撞與緩慢步調是一種受上天眷顧的幸運,至今為止沒有鑄下太大的錯誤。

之後,我積極參與各種官辦或民間的農業課程、樸門設計課程以及海外參訪,進行各式內、外在的觀察與對話之後,更加深了對「自然農法救地球」的信念,並對主流的農業政策、方法與大農制度感到憂心忡忡,於是興起讓更多人知道自然農法的念頭,並邀請詹武龍到七堵山區開辦秀明自然農法課程。

諾亞方舟農場得以參與剛起步的《瑪西社區農村再生計畫》,過程中我積極地與其他農民分享秀明自然農法,以及社區協力農場的概念。然而人微言輕,我想應該要自己先建立一個成功、可以生存的示範農場,才有機會將自然農法推廣給其他農友,於是傾盡全力、賣屋換了一塊四分半的土地,並且開始逐步進行。

面對這塊土地時,我堅持不用大型機具開挖整地,從無路到找出一條步徑,從無水到引水,徒手披荊斬棘,步步艱辛,更深深地體會到人定不能勝天,惟有隨順自然而行,人類才有存續的機會。

每一個過程,孩子幾乎都陪著我走過,她總是鼓勵我說:「媽媽,這裡越來越像一個農場了,好棒!」過程中,我沒有對孩子提出任何要求,總是讓她自由地在林間觀察植物、動物與昆蟲,與水源地的螃蟹、蝦子一起玩耍做朋友。希望讓她自然地感知到,人與自然是無法切割的一體,祂就在你我之中。(作者:主婦聯盟合作社第五屆北北分社基隆地區社員代表、諾亞方舟自然農法實驗農場負責人、地球人自然生活教室創辦人)

原刊登於2014年8月131期《綠主張》月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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