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幸福放回經濟裡 從年輕世代展開新步伐 第二次國際合作社年回顧 訪內政部陳佳容副司長
2025-12-24・合作聯合國
文字／于有慧 圖片來源／內政部合作及人民團體司、林邦文、莊佩珊
2025年聯合國推動的第二次「國際合作社年」（ International Year of Cooperatives, 簡稱IYC） 已近尾聲。這場全球倡議，意在提醒各國重新思考合作經濟在現代社會中的角色。台灣由於在2024年通過「合作事業振興發展四年中長程計畫」，今年得以加大力道推動相關活動。除了既有的合作教育，今年特別新增「國際交流」及「校園培力」兩大方向，期望讓更多人理解合作社不是老舊制度，而是能回應時代需求的新解方。反思這個跨國合作倡議盛會，也為了更深入理解政府在合作事業上的布局，本刊專訪在合作行政領域深耕逾卅年的「內政部合作及人民團體司」（下稱合團司）副司長陳佳容，回顧我國的合作社歷史脈動，並探索新時代的挑戰與政府前行方向。
合作的價值與角色 隨時代持續轉身前行
「合作社是一種普世價值。」訪談一開始，陳佳容便用這句話定下基調。聯合國早在1945年就承認國際合作社聯盟（ICA註）為最高諮詢機構，理由很簡單：合作社在消除貧窮、促進就業平權、推動永續發展等許多的領域，都是關鍵力量。每年「促進合作社發展委員會」（COPAC註）都會設定年度主題，透過跨國合作與政策連結，推動全球合作社運動。而在台灣，合作社的足跡其實比一般人想像得更深。合作制度早在民國23年就立法，憲法更明載「合作事業應受國家之獎勵與扶助」，顯示其原被視為提升國民福祉的重要制度。
早期，政府為穩定物資供應，積極推動「消費合作社」。陳佳容回憶，那個年代，全台曾有高達4,395個各式消費合作社，遍布都市、校園與偏鄉，協助民眾以合理價格取得生活用品。但隨著時代演變與市場競爭白熱化，不少校園與機關內的合作社逐漸式微，目前僅剩約1,000多個。然而，合作社並未走向終局，而是迎來新的任務。
隨著人口高齡化長照2.0推行，照顧服務勞動合作社開始成長；原住民與農業合作社也因相關部會支持而擴大。此外，在地老化、社區凋零、青年外流等問題浮現後，也讓合作社再度被看見。「合作社兼具經濟與社會雙重特性，是推動地方創生最適合的載體。」以社區營造為研究主題的陳佳容語氣堅定地說。在她的觀點中，社區創生要能永續，必須具備「自立與自利」，在地人參與是重點。而合作社最核心的民主運作、共享理念、利益分配方式，正可以避免資源爭奪與權力失衡，成為「培育地方韌性的長期制度」。
合作社制度不追GDP 而是追求幸福感
陳佳容是合作經濟系科班出身，民國76年起投入合作行政工作，她歷經省府時代合作教育風氣鼎盛、積極輔導偏鄉與工業區合作社的盛況，也見證精省後合作行政被邊緣化的過程，有「最了解台灣合作社的官員」之譽。她稱自己只是「戲棚下站久了」，但她的資歷其實就是台灣近三十年合作社發展史的一面鏡子，見證制度的起伏，也始終堅守推展合作事業的初心。台灣合作社採綜合立法制，也就是所有類型合作社適用同一部法律，合作社業務範圍橫跨農業、勞動與社福等領域，除組織運作是內政部外，業務仍受各事業主管機關管轄，對合作社究竟屬營利或非營利，各部會因對合作社理解不同而有不同認定，陳佳容直言「部會間的橫向溝通，是目前推動合作社發展最費心力之處」。
「四年中長程計畫」 鋪出創業生態新道路
內政部多年來積極研議設立「合作事業發展基金」，希望能為合作社提供穩定發展資源。但礙於《財政紀律法》規範，無法正式成立基金，只能以個案方式分年爭取預算，使制度性的支持不足。2024年通過的「合作事業振興發展四年中長程計畫」正是為了解決這些結構性問題。該計畫以建立合作社「創業生態系」為總目標，設定五項工作重點：建立跨機關協作平台、推展合作理念、厚植合作人才、強化發展環境，以及促進國際交流與研究。「沃土有了，路開了，自然會有人走。」陳佳容語氣中有著終於看見契機的欣慰。
今年適逢國際合作社年，合作社的國際交流特別活躍。在內政部支持下，除台灣學者參與國際學術研討，也邀請日本合作社來台分享經驗。未來更將加強案例蒐集與比較，作為修法的重要參考。外界討論的焦點之一是制度要「從嚴」或「放寬」——降低設立門檻比照公司登記制，或維持一定嚴謹以避免合作社偏離本質？這些不同觀點，正是未來法制調整的重要依據。
把合作的種籽 種進年輕人心裡
台灣社會對合作社的了解仍有限，因此培育新世代合作人才是當務之急。為讓年輕世代知道合作事業也能成為創業途徑，今年合團司特別強化校園培力，在各大專院校推動工作坊、參訪與融入式教學。讓年輕人理解合作社是第一步，「只要心中有合作社的概念，就可能選擇這條路。」她說。訪談最後，陳佳容引用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研究指出，貧富差距的根源不在地理或資源，而在制度設計。「追求公平與包容的制度，正是合作社的核心精神。」這也是她卅多年來始終堅持的信念。
註：促進合作社發展委員會 Committee for the Promotion and Advancement of Cooperatives（簡稱COPAC）是由聯合國促成，結合國際合作社聯盟（International Co-operative Alliance，簡稱ICA）、國際勞工組織（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）、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（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）等多個國際重要組織於1971年成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