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竹社代詹武龍:為生活轉個自然的彎

2016-03-03・社內大小事

文‧ 攝影/歐陽惠如‧ 新竹分社編輯委員會委員

2012 年12 月,詹武龍帶領水稻班的學生手工收割、打穀之後的成果展示。(攝影/詹武龍提供)

「只要能夠為自己而活,就會有獨一無二的味道。」這句話來自詹武龍2010年出版的少年小說《超級阿伯:和大自然對話的現代農夫》,少年主角李明仁與務農的大伯討論楊桃生長時,大伯說:「我從來不幫楊桃施肥⋯⋯,沒有肥料的楊桃必須要用自己的方式長大,它們要激發生命的每一分潛能去探索世界,並和這個世界建立緊密的連結;雖然過程會有一些挫折,但是每一個都是貨真價實的楊桃,所以才會那麼好吃。」

將人生觀與教育理念寓於農作物生長之理。詹武龍總能用簡單淺顯的故事讓人明瞭,世界混亂的癥結來自人心,只要細細觀察大自然,以自然為師,就能明白自己存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和定位。

從搖筆桿到揮鋤頭

1989年,中國政府血腥鎮壓天安門事件,當時是國中生的詹武龍感到義憤填膺,他意識到中國正歷經一波改變,大眾傳播將是影響這波改變的強大力量,決定朝此發展並前往中國工作,爾後考上輔仁大學大眾傳播學系廣告組。大學教授指定閱讀香港作者周兆祥所著《另一種生活價值》,啟發他對消費文明的反思,打開獨立思考的一扇窗,對廣告行業充滿質疑。

學習路上未能找到認同,一頭栽進嚕啦啦社團1,回憶大三時同期夥伴正拚考研究所,原本應該分工的事務,由少數人承擔,備感壓力與孤單,卻也訓練出精實的領導力與創意。退伍後進入廣告公司從事創意文案兩年,更加印證廣告是一種鼓勵大量消費、掏空地球資源的事。

充滿無力感的他,不知道自己能改變什麼,心中拉扯不斷,只好透過大量的攀岩、溯溪、騎自行車等戶外活動,來平衡內心矛盾。「當時我覺得人類終有一天會滅亡,後來我想通了,與其唉唉叫,那我就用廣告讓大家帶著夢想快樂地走向滅亡吧。」聽來滿是戲謔的笑語,有著悲觀又深沉的無奈。

讓他重拾信心的是接觸了秀明自然農法。2007年參訪大屯溪自然農法教育農莊,深深為無農藥、無施肥的耕作方式所震撼,高中時期大量閱讀自然科學書籍的背景,讓他很快理解農莊主人黎旭瀛解釋每個生物有其生長的自然原理, 人類要順應自然,向大自然看齊。

「如果沒有農藥跟肥料,植物都可以長得這麼好,那人類沒有理由走向滅絕。」很快地,詹武龍辭掉工作到農莊學習農事,半年後到桃園楊梅富岡里擔任田間管理員,開始專職務農的生活。2009年租下新竹芎林璞玉田,這七分水田,一分半種水稻、約三分開辦市民農園、其餘種菜。堅持自己留種、育苗,以水牛耕種,回歸自然的耕作方式;分租農地給民眾種菜,開辦理論及實務兼具的課程,讓民眾透過動手做的農耕勞動,實踐自然農法的精神。

從農業中自我覺醒

從小在臺北長大,詹武龍離開都市務農經歷一番掙扎,「我很擔憂務農之後的生計,但如果當時沒有辭掉工作,我大概可以預見自己以後的生活,我很慶幸做了這個重要的決定。」他觀察到,「我們一直有很深的恐懼,擔心邊緣化、擔心輸在起跑點、擔心競爭對手,然後盲目開發、不顧方向往前衝,破壞賴以生存的環境、農業與社會,而讓生存變得越來越艱難,踩在別人頭上去搶越來越少的機會。」

長期以來臺灣農業的真實價值被嚴重漠視與不受尊重,以一種幾近收買的方式被出賣─發展工商業,蓋房子才能創造產值,農地樹林是閒置空地。「但農業才是一個國家最根本的價值,金錢根本不能吃,空氣、食物跟水才是最值錢的東西,卻為了賺錢一直破壞掉那麼多東西。」他舉例,重工業輕農業的政策,自由貿易談判時放棄保護本土農業,不斷放寬食糧進口標準。消費者習慣購買低價進口食糧,無法理解價差產生的原因,影響本土食糧的市場競爭力,而低價背後隱藏著大量噴灑除草劑以增加產量、添加滅蟲鼠藥以延長倉儲保存等危害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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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6 年2 月,整理水稻育苗的苗床,為了堅持全程不使用任何農藥,因此必須自己育苗。(攝影/詹武龍)

這些必須透過消費者教育,以本土食物為本,由民間自發抵制進口食糧,支持本土農業,共同購買就是個積極成功的行動。秀明自然農法讓詹武龍看見希望,在於:「生存並不艱難,只要了解自己存在的意義、發揮自己的價值,這樣根本沒有人可以取代掉我們。邊緣是相對於核心存在的,想像有某個核心,就會想要去模仿它,而讓人失去自我,最後也自傷。」

社員代表:凝聚的軸心

加入初期,詹武龍對合作社的認知是模糊的,直到2013年代表新竹分社參與第五屆社員代表選舉,才花時間認真瞭解合作社的性質,他看到一個希望,「合作社可以跳脫企業為了追求無限獲利的惡性競爭,讓人重新回到生活,解決共同的需求,這種組織可以減緩人類過度開發所帶來的衝擊。」

然而參與越深,詹武龍越感覺到合作社想做的事情太多,「有崇高的理想很好,但是如果許多目標都要兼顧,那在有限的資源下就會備多力分, 讓人疲於奔命。社員代表花費了許多時間進行議題的倡議與教育,也耗費掉很多精神在開會的討論與協調。像陀螺般忙碌的社員代表,讓社員不敢參與社務,低落的社員參與不斷侵蝕著合作社的民主基石。」因此詹武龍開始思考合作社核心的價值是什麼?而社員代表的職責又是什麼?他得到的結論是:合作社應該專注於共同購買,運用共同購買的力量改善社會,而社員代表應該凝聚社員共識、透過民主討論匯聚合作社的方向。

合作社的本質,由社員共同集資成立事業滿足共同需求,但合作社是否在這條道路上?社員的需求是主動或被安排的?社員代表應該凝聚社員共識,與行政團隊討論合作社的模樣,讓社員經由民主程序討論、決策,而非由上至下推動執行,才能體現「社員是合作社主體」。

合作社應該專注以共同購買為主軸,不須發展成超級大社,詹武龍直言:「共同購買若能做到最好,就能發揮最大的價值。」總社要能站在輔導角色,協助各分社成立消費合作社,連結在地小型生產合作社,共老、共學、共育等社會支持系統則成立小型勞動合作社,形成支持在地經濟的力量;社員關注的社會與環境倡議行動回歸主婦聯盟基金會,合作社則提供資源配合推動。這些思考值得社員們審慎思考─我們的合作社, 我們必須共同關心、共同討論、共同決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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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5 年12 月27 日,一年一度的中區秀明農夫市集在臺中禾豐田食餐廳展開,現場許多農友是詹武龍自然農法課程的學生,熱情地彼此招呼著。來自臺中和平的世豐菓園農友林世豐(左)與詹武龍於攤位上合影。

我們活在相同的世界

要體察自然農法的精髓,必須先調整自我中心的價值觀。詹武龍認為:「我們不讓生命活得像他自己本來的模樣,硬要去支配它,菜應該要長成什麼樣子,雞要多快長大,小孩子要如何學習、做什麼工作,這些生命本來的渴望都是不被尊重的,被安排、被獎勵跟懲罰規定在標準的規格裡,在這樣模式下長大的人欠缺整體的觀念,只有從金錢的角度去思考,只會想到對我有沒有直接的利益。」從事自然農法的過程中,他深刻地體會到萬物是一體的,吃進去的食物成為身體的能量,吐出來的二氧化碳提供植物的轉化能量,死後的肉體也回歸到自然循環之中,與萬物共用,人類必須意識到這個世界是「我們的」,不是「我的」。

2016 年起,詹武龍新租了一分地,希望可以盡快把旁邊的田也租下來,用秀明自然農法擴大種植規模。

備註:1救國團轄下的中國青年服務社假期活動服務員之簡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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