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環境運動發展成合作事業， 這不是終點而是和平運動的起點

2019-08-01・社內大小事

文／黃淑德

共同購買運動在臺灣有兩個重要意義，一是從女性環境團體所發起且持續成長，二是與農友、生產者合作生產生活必需品，形成有益於環境及健康的共生關係。將「經濟」從官商手中拿回人民手中，將買賣關係延伸為每年生產消費的依存共生。地區營運的摸索與人力培訓，則是落實地區民主與自治的實踐。

「改變世界」已成為普遍用語的今天，回想 2005 年初次看見韓國幸福中心生活協同組合（행복중심생협 연합회）前身韓國女性民友會生活協同組合，當時將「用消費改變世界」這麼大氣的用語印製在海報與名片上，先是驚艷，再者思索，當時主婦聯盟合作社以共同購買運動只敢說「改變社會」，何來勇氣「改變世界」？

合作社，是社員共同出資、經營、利用的社團法人組織，是集結購買力的共同關係及建構公民事業體。合作社不是公司，共同購買不是「團購買便宜」，是運動與事業經營的合一，展開食物與生活材溯源，使人與土地緊密依存。

共同購買運動在臺灣有兩個重要意義，一是從女性環境團體所發起且持續成長，二是與農友、生產者合作生產生活必需品，形成有益於環境及健康的共生關係。將「經濟」從官商手中拿回人民手中，將買賣關係延伸為每年生產消費的依存共生。地區營運的摸索與人力培訓，則是落實地區民主與自治的實踐。

共同購買的本質不是團體購買，而是以共存關係超越貨幣經濟

共同購買運動 25 年來，一路上除了農友、生產者、學者，還有許多持家育兒的女性， 以無酬勞動撐起班的營運，集結班員家庭食物採購，拓展至今由站務人員與社員營造一處處共有的社區冰箱、廚房與分享空間。感謝來來去去的身影與勞動服務，傳承般地在這裡討論、規劃及實現，共同學習透過食物傳達「身土不二」的信念，吃著、用著、分享著，一棒接一棒以行動彰顯理念。

主婦聯盟合作社自 2001 年成立至今，社員從 1,800 人成長至近 75,000 人，若以家庭戶到 54 個站所。透過許多家庭的廚房與餐桌，以農友的四季收成餵養著家人的生命，這是互惠的共生。

主婦聯盟合作社每年舉辦蔬菜、水果農友研習會，多選在行政院農業委員會農業試驗所或農業改良場舉行，從營養管理、生物防治、田間管理等多元進修主題，鼓勵農友持續精進，並推廣合作社理念，了解彼此合作過程中的種種問題，促進合作共識。

2005 年在苗栗區農業改良場生物防治分場的一張大合照裡，有已經離世的臺北縣三芝鄉大坑有機蔬菜生產班班長楊樹木、苗栗縣後龍鎮灣寶里農友張木村、吳櫻男；持續供應蔬菜的桃園市大園區農友黃朝廷妻子、新竹縣尖石鄉農友林新民、彰化縣埔鹽鄉農友陳慶輝夫婦，由第二代接手的新竹縣尖石鄉農友羅慶郎、林約翰、花蓮縣吉安鄉農友陳文富、彰化縣埤頭鄉農友鄭源卿妻子張未；還有主婦聯盟合作社產品部專員、組織部專員、採購專員、理事及苗栗區農業改良場技正。

這張大合照充分說明共同購買運動是「努力串起生產、消費及農業技術單位的三方協力，一年一年的供需中共同解決發現的問題」，以主婦聯盟合作社為農友與消費者串起長期的城鄉合作與調整策略，面對災害欠收或豐收過剩。然而，互信與感恩四季勞動才是共同購買運動的本質，努力維持超越金錢交換的人與天地共存關係，這就是主婦聯盟合作社與有機連鎖店的最大不同之處。

開發友善環境產品拉近人與自然的信任， 深化相識到共事的人間網絡

產品開發與更新，反映著學習與價值思考後的持續改進。以雞蛋為例，從最早引入「無抗生素飼料」、重複使用紙蛋盒、開發指定畜牧場雞蛋以製作蛋捲、試驗平飼而後供應青殼雞蛋、全面改成平飼、朝向放牧飼養、全面停用飼料色素，直到餵飼非基因改造飼料生產雞蛋。

為了落實動物福利，從改善通風日照、降低雞隻籠飼密度到引入非基因改造飼料，社員最直接的反映是雞蛋變貴了。真正的生產實況是飼養密度減低、人工撿蛋及清理蛋殼等作業皆增加勞動成本，以及飼料成本連年增的健康與自然行為，同時兼顧生產者的合理生計，那就是雞蛋的合理價格，這是反映照顧生命的必要成本。

再者，讓稻米農友、有機米產銷班成為 長期信賴的務農家族；產品標籤與文宣 呈現農友姓名，在《綠主張》月刊說著 農場與家族勞動的故事。共同購買運動 最棒的始終如一，是一籃菜清楚標示每 樣蔬菜的農友及農場名稱、價格，並增 列農產品自主管理分級。

每週共同購買的班數維持 300 多班，許 多班齡超過10年，班員之間透過信任 串聯。以班養站是主婦聯盟合作社的長期發展策略，當地區班員人數足夠並提 出需求則成站，目前超過90％社員是 透過站所利用消費，站務人員更是串起 社員、農友與生產者的重要關係人。

社員透過活動與消費，媽媽、孩子有許 多機會認識新朋友。社員從單純參加活 動，接下志工任務、參與地區營運、擔 任區營運委員會委員、接受選舉成為社 員代表等歷程，從相識到共事，營造以 食為共同需求而自我組織的「社區組 織」。地區營運越投入，可能挫折越多， 但是能結識這麼多人與家庭，也拓展自 己對農業與食品安全的深入理解，「從 做中學」成就了志願服務的滿足人生。

鼓勵小型勞動合作社以拓展合作社運動，互助中朝向自我茁壯

孫炳焱教授是主婦聯盟合作社發展合作經濟的啟蒙者，以《公元二千年的合作社》作為指引；由翁秀綾翻譯，並以主婦聯盟基金會之名出版日本生活俱樂部生活協同組合（生活クラブ事業連合生活協同組合）發展經驗的《我是生活者》、《329 瓶牛奶》，都是摸索著消費合作社之路最初的參考，國際合作社聯盟（ICA）《關於合作社本質之聲明》與合作社七大原則成為照路火炬。

雖然最早於 1994 年成立臺北縣潭墘社區合作社、1995 年成立台北縣理貨勞動合作社及 1996 年成立綠主張股份有限公司皆已解散，但組織能量轉換為主婦聯盟合作社。共同購買運動是策略，不是目的；各階段組織型態，是建構經營團隊與解決資金籌募的實體事業體，也就是摸索理想到建立讓更多消費者、農友與生產者加入的「人間落實」。

接著，朝向以社員組織勞動合作社來承 攬站所勞務，邁向社員的小型社區事 業，鼓勵以小型勞動合作社來深化對合 作社運動的拓展，儘管面對許多質疑， 但這是合作社百年來社員參與服務的傳 統，日本、韓國姊妹社店鋪及配送皆由 社員組成勞動事業來承攬。

1999 年 12 月締結亞細亞姊妹會及首次 交流會，至今仍持續每年見面進行主題 交流，歷經世界貿易組織（WTO）、 反對基因改造食品、追求廢核的新能 源，從幸福中心生活協同組合、生活俱 樂部生活協同組合，擷取了創新、團 結、堅持不退的價值確認，更深化對合作社七大原則的各自落實與理解。彼此 皆強調不受政府與企業思維的牽制，在 國家、其他社團及環境保護團體共同推 展食農教育與土地守護運動。

亞細亞姊妹會的共同課題是：「建構一 個符合人性，可以對地球永續發展做出 貢獻，並能面對高齡化的社會。透過我 們的實踐，證明合作社的確能夠發揮社 區草根的力量。」深知化學肥料、殺蟲 劑來自炸藥與化學武器，核能燃料棒來 自製造核彈的備戰，基因改造作物來自 對種子的商業壟斷及濫用除草劑的殺草 宣戰。若不深入察覺，我們對低價及便 利將產生絕對的依賴。因此，共同購買 運動、合作社運動是和平運動，是反對 戰爭的互助生活運動。

2020 年將是全球合作社界檢視 2012 年 「國際合作社年」提出發展藍圖的終 點，主婦聯盟合作社將以怎樣的信念與 準備，參考聯合國給全人類的2030年 永續發展目標（SDGs），擬定主婦聯 盟合作社永續發展行動策略與目標呢？ 將因食品安全串起人與社區的信任，朝 向再生能源與人類照顧持續行動，營造 糧食、能源、照顧（FEC）自給圈，這 將是長期目標，逐步落實對永續、可持 續循環型社會的未來。

歷經對抗慣行農業汙染、基因改造作物 威脅生態、狂牛症到瘦肉精面對美國貿 易施壓、公平貿易、人道運輸屠宰到飼 養等倡議行動，主婦聯盟合作社團結遊 說力、消費力，可以大聲說出：我們是 透過消費，正在改變世界的一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