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村能源民主的實踐─Wildpoldsried的氣魄

2017-04-01・生活提案

文·攝影／張正揚·高雄市旗美社區大學校長

▲搭火車前往維爾德波爾茨里德途中所見農村聚落，與自然融為一體。

一個農村除了是糧食生產、文化孕育和景觀創造的基地之外，還可以在人類社會中，擔負什麼角色？德國巴伐利亞邦的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市（Wildpoldsried），提供了一個新的想像！

維爾德波爾茨里德的行政區是自治市，其實是一個面積約廿一平方公里、農地約一千四百一十三公頃、人口約兩千六百人的小農村，位於慕尼黑西南方郊區一百廿公里處，沒有火車經過這裡。我當初前往是搭了火車至鄰近的肯普田市（Kempten），再由副市長君特·穆格雷（Günter Mögele）開車接送。該市在2014年獲得歐洲能源獎· 金獎（European Energy Award Gold）【備註1】，於能源可持續發展上的作為，早已受到國際肯定。

▲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在德國並不是特例，《再生能源法》為各地社區發展再生能源提供了堅實基礎。

就像許多動人的故事開始於一場意外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的努力也與一場能源意外有關，源自一九八六年的車諾比事件。車諾比核電廠爆炸後的核輻射隨風飄散至歐洲各國，包括兩千公里外的維爾德波爾茨里德也深受影響。穆格雷回憶兒時，「車諾比核輻射的影響，使得這裡有一陣子連菜都不能種！」核輻射是一道深深的陰影，不僅瀰漫於空氣中，也籠罩於人們心中，於是有了「核能既然如此不安全，我們能否有一種不依賴核能的鄉村發展？」這樣的反思，從此不斷在居民的心中翻騰著。

德國原本即高度重視環境保護，理念深入民間，並與時俱進地化為政策。早在一九九八年之前，關於綠色能源的討論和行動早已展開，在這樣的氛圍中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市市長、議員和居民開始具體討論，「核能與石化能源之外，我們可以有什麼不同的選擇？」一九九九年，市公所對居民進行能源意見調查，得到「核能、石化能源不應該是未來能源導向」的共識。隨後展開會議進行策略討論，逐次踏出行動的步伐。

▲君特·穆格雷自1996年起擔任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市副市長，談及居民自主參與，他顯現強烈的自豪！

此外，基於德國人強烈的科學精神，居民踏出的第一步，是就當地能源生產與消耗，展開務實的調查。首先計算核能、再生能源的成本及經濟效益，當時大電廠基本上持反對意見，認為再生能源更昂貴；不過若將電廠興建費用納入，即使不計環境成本，核能反而更貴。

接著是能源盤整，一方面減少能源使用，另方面積極開發再生能源。主要五類能源生產，包括太陽能、風力、水力、在地資材（木材、沼氣）、生質能源。三大類能源需求占整體能源耗損比例約為─熱能五十％、運輸能三十％、電能二十％。其中供暖是最大需求，以前是家戶個別燃油，一九九七年建造中央大暖爐、熱水供輸網之後，改用砍伐的零碎廢木材、沼氣，沼氣來自酪農飼養牛隻的排泄物。

再生能源部分，由於該市地理位置優越，山丘迎風，建造了風力發電機， 一座造價五百萬歐元，巴伐利亞邦對於設置地點規範嚴謹，住戶必須距離風車高度的十倍之遠。太陽能板則裝置於三百五十戶住家，所有公家機關均安裝，每個建築物都是一個小小發電廠。每年三到十月，透過太陽能發電；冬天下雪時，則輪到風力發揮，產能正好互補。

▲維爾德波爾茨里德生產的電力也供應電動汽車，市街上設有充電站。

期間，德國政府於二○○○年制定第一部《再生能源法》（Erneuerbare Energien Gesetz），透過政策補貼，規範民間配電業者，對於距離最近的再生能源電力，必須以優惠價格進行收購，期間長達二十年。此法支持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得以順利進行投資購買發電設備，也是許多能源村發展的關鍵助力。不過資金從哪裡來？政府對各式發電設備的補助不多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居民並不算富裕，但是居民不希望大財團介入主導，完全由居民自發集資，從大學生到退休者都可以參與，條件是僅限當地居民。以公司型態運作，不同發電方式成立不同公司，例如約有三百位居民投資風車公司，穆格雷的兒子仍在慕尼黑大學讀書，也投資了一萬歐元。在穆格雷眼中，居民自主參與是最重要的事！

自二○○四年起，居民開始大規模投資再生能源，如太陽能板，經過多年努力，目前再生能源成本上已可和一般能源競爭。二○一五年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的發電量已經達到用電量的五倍多，二○一六年又興建了兩座大型風力發電機。近兩年發電事業產生了可觀效益，二○一五年電力賣出四百七十萬歐元，二○一六年賣出六百萬歐元，資金早已開始回收，預計分十年攤還投資者。從經濟效益的角度，形成兩個值得關注的內涵，首先是發電創造的利益留在當地，沒有外流；其次，再生能源在其他傳統主流發電方式之外，逐漸成為一種具有競爭力的選項。

目前維爾德波爾茨里德正與西門子股份公司長期合作， 推出IRENE、IREN2兩項智慧電網計畫，克服太陽能、風力等發電不穩的缺點，平衡發電量與用電量，藉以維持電網的穩定，積極為分散式發電能源建置最佳化系統。

回顧二○○九年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在計畫推動十年後又做了一次意見調查，結果九十％居民同意在現有執行方向上繼續邁進。維爾德波爾茨里德在過去歷史中，即以強悍的自主性聞名，現在正以能源民主的實踐，延續過去光榮的自主性！

（感謝旅德獨立記者林育立協助校正。）

備註1：歐盟針對自願參與能源績效評估的社區所設立的獎項，目前參與國家包括德國、法國、瑞士、義大利及奧地利等國，評估面相包括能源效率提升、CO2排放減量及再生能源使用等等。金獎是其最高獎項，獲獎社區為執行範圍內執行率超過75％，維爾德波爾茨里德曾於2014年以86.5%的高執行率獲獎。